第十章 戴上羞耻

我想抬起头，但作用在身上的那几股力却不肯放松，一双大脚出现在我的眼前，哪怕和周围的那些鞋子都是同样的但是我就是可以认出那是我哥哥龙子陵的脚，是我的哥哥来了。是我的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通话的哥哥，是我的那个在自己处于危险时心心念念想着的哥哥，是我的那个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哥哥。就像小孩，哪怕只是凭味道，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依旧可以认出自己的妈妈。

“你们做什么？她不是**！”我虽然无法看见哥哥的神情，但却可以感觉到他语气中浓浓的关心和紧张，哪怕经过军营如熔炉般的“炼钢”，可他却依旧是我的哥哥。

身上的力轻了一些，我身后一个清亮的男声传入我的耳中：“副队，她刚刚向凯子开枪了。用的是他们的枪！”最后一句格外重，而我的心似乎凉了半截。哥哥向来对我的期盼比较高，管的也不松，而他如果知道我杀了人，我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后果，哪怕我曾经勇敢的企图报警。

“她的枪法不差，如果不是凯子动作快，早就挂花了，那可是枪枪指着心口啊！”又一个浑厚的声音冒了出来，我的身上似乎开始冒汗。从小与军营关系密切的我们必然是十分了解这种战友之情的，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那是浓于血液的一种特殊感情，可以为他挡子弹，可以在训练场较劲到天黑，也可以陪他一起罚跑，这样的感情充满了我的每一个假期。我看着他们一批批的来去，曾经也羡慕他们这样坚固而浓烈，又平淡的生活，每个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那个不是这样？始终还是和军营联系着的，就像这个人口中的“枪法不错”，就是我小时候跟着妈妈来军营，她忙的时候就让我跟着几个兵哥哥玩枪玩出来的。

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一点却成为我是坏人的标志，这让我不禁笑了出来，这一刻我暂时抛开了心里的寒意以及恐惧，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笑。我笑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身上的手又抓紧了，但被死死压在地上的我却依然笑着在颤抖，整个身体抽搐着，头脑却异常清醒，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被人误会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而我现在却被人制约着强迫着接受这一切，而质疑着我的却是我最信任的，并且最熟悉的兵哥哥们。

“她……是我妹妹。”让我唯一心安的是哥哥，他在这样的环境中，还在维护着我，依然站在我这一边。他的嗓子有些干涩，说话也慢了许多，但却依然坚定。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不少的眼神投射到我的身上，自己就像变成了一只扒光了待宰的小白羊，被按在案板上由着屠夫审视着。如针刺般的难受，我不住的扭动着身体，却丝毫无法移动分毫，背上依旧火辣辣的，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股怒气。

“放开她吧，我相信副队。”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怒气，使其渐渐消散。捏住我肩膀的手放松了些，我背后那个浑厚的男声开口说：“我不放心。”气氛仿佛瞬间变僵，没有人开口。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平静的像即将发生海啸的海面。

“用这个吧。”那个最开始说话的清亮男声开口了，就在我疑惑是什么的时候，肩上一松，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哥哥却扶住了我的手。久违的感觉，好像离开了很久，曾经我有事都是找哥哥帮忙的，而自从那一天起我再没有依靠过他人，这下反而陌生了起来。仿佛哥哥没有这样的错觉，我依旧撑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也许那只是我的错觉。

哥哥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了，仿佛满天的星空那样开放，却又像星空那样的神秘，我发现我开始看不懂这个眼前如此“熟悉”的哥哥了。不过我还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他想要我理解的眼神，我默默的站着，看着他从我身后一个穿着迷彩绿的大兵手中接过一副手铐。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面前这个穿着我如此熟悉的衣服的熟悉的人，那依旧是我的哥哥，但他在此之前是一个兵。

这是一个沉痛的事实，但我必须接受它，我伸出手配合着哥哥。他也沉默着为我拷上手铐，我们一直看着对方，却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明白了，我们似乎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几个月前我曾去军营见过他一面，他滚在泥里，像个**，我们依旧会和以前那样聊天，那时没有这样的隔阂。

就在手铐合上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我的视线从哥哥身上移开，我不愿看着他沉痛的眼神，而眼前出现的则是那个叫“凯子”的人，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看不懂。

心念一转，我忽然想起了操场上的一幕，我抓着哥哥的手臂，大喊着：“紫怡，紫怡还在他们手上，在医疗服务点的帐篷里!还有其他人，有三个蒙面男蹲在人质里面，外面还有三个穿便装的，每个人都有武器。江火……死了，他的遗体……”我又想起那残忍的一幕，哥哥拍了拍我的手，“放心！”

他总是那么让我安心，而我也总是选择相信他。这时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死在食堂门口的“眼睛”，以及身旁琴房中那个“消失的艺术家”。

“行动!”一声炸响出现在我耳膜中，哥哥转身离开，他没有忘记给我一个笑容，可我却无法真正安心，我没有再开口，任由两个大兵带我离开。他们一个走在我的身前，一个走在我的身后，好似在防止我逃跑，却阻挡不住我的思想的飘荡。我感觉我和哥哥不再像从前那样了，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变了，我带着手铐向前走着，顺着光有些看不清前路……